我打的到了甘南路空想酒吧,一家小而清靜的酒吧。進了酒吧,看到一樓有一對情侶,我就徑直沿樓梯上了二樓。滿福和登科就坐在樓梯迎面的一個座位上喝茶。看見我后,滿福忽地站了起來,滿臉堆笑,一張大手向我伸了過來。滿福握住我的手,有力地抖動,一股彪悍之氣。
我與滿福、登科都是老鄉(xiāng),也真是巧,高中畢業(yè)后就再沒見過滿福。
滿福那時是縣二中有名的二流子。滿福的父親是街道上的富戶。我們鎮(zhèn)當時是有名的皮毛之鄉(xiāng),錢像流水一樣往生意人的口袋里鉆。我家和滿福家都是鎮(zhèn)上做皮毛生意的大戶。滿福很牛,總是前呼后擁,高大的身材后面總跟著幾個小嘍啰。我家里有錢而我學習又好,所以我十分清高。看見滿福的時候,我有點鄙夷,想迅速從他身邊走過,但滿福往往要攔住我,滿臉堆笑地和我說上一陣。一陣風卷著皮毛的味道和滿街的塵屑吹過,我趕緊離開了他,滿福就吹著口哨大搖大擺地走了。
不過,私底下我還是有那么一點妒忌滿福。滿福除了一大幫哥們兒外,還有幾個女同學也是他的死黨,其中有一個就是他的女朋友。那女孩長得秀麗端莊,不像是壞女孩,可就是跟著滿福。我很喜歡那個女孩,但我沒有和她說過話。她見到我時總是特別地微微一笑,我就滿臉通紅地走了。后來我考上了大學,滿福沒考上,補習了一年,第二年花了不少錢,自費上了一所本省的學校。
滿福說,今天請你來,純粹是為了敘敘舊,這些年聽說你風光得很,你也不慰問慰問老朋友。我盯著西裝革履、板寸發(fā)型的滿福微笑著說,不是不是,我們這些打工的,不敢和你們這些老板們比啊。滿福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又舉起酒杯,來來來,我們碰一杯。
我畢業(yè)后進了省上的一家經營性事業(yè)單位。滿福上的學校不太好,又是自費,本來留不到省城的,聽說滿福的父親又花了些錢,硬是把滿福分配到一家企業(yè)單位。一年后那家企業(yè)就不景氣了。滿福是活泛人,辦了停薪留職,和老婆開了一家手機店。這幾年滿世界的人都在玩手機,聽說滿福的手機店掙了不少錢。滿福打小就有痞子氣,現(xiàn)在又和三教九流的人來往,江湖氣就更重了。這些年我們同在一個城市,但我還是不想和他來往,我感覺我們兩個如同兩個世界的人,總是走不近。
滿福又端起了酒杯。他酒量不怎么樣,一喝酒就上臉,像個嬌羞的大姑娘,這我可沒想到。一瓶啤酒下肚,他說的話已經帶著醉意。他說,你們這些人素質高,我佩服,是咱們老鄉(xiāng)中的佼佼者。你們要好好干,前途無量??!至少要混到廳級干部。我和登科相視一笑,我說,碰杯吧。滿福端起了酒杯說,這年頭沒權就沒錢,我這個做手機的都離不開公家的幫助。
我和登科有一個固定的朋友圈子,不是處長就是老板。三年前我聯(lián)系上了登科,登科把我?guī)нM他的朋友圈子。登科介紹我說是某某局最年輕的副縣級后備干部,我就成了他們中的一員。在這個圈子里,登科是主角,登科有意無意地讓我們手中的一點小權力和老板們手中的鈔票互相發(fā)揮效益,時間長了,這個圈子就日益牢固了。
文/沙 蕪(回族)